故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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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ETE/ALA)THE NEVER-ENDING STORY 29

ET/TE无差

AL/LA无差

 

莱戈拉斯手叠在脑后,躺在森林中那棵大树树顶。从瑟兰迪尔房间出来后,他便一直躺在这儿,望着天空与群星出神。星辰之后的光辉并不能驱除情绪五味杂陈,他思考着瑟兰迪尔的话,和自己刚刚发下的誓言。

埃莫曼提克庄园的所有建筑都亮着灯,端庄轮廓若隐若现在黑夜里。这座被森林重重包围的精灵庄园,似乎永驻在时间的长廊之中,拥有极为古典的气度。

——可是任何人都看得出,古典并不意味着原始,它有一个古典的内核,仍然披着现代文明的外衣。

莱戈拉斯记得一些截然不同的地方。

遥远的地方。

衰微的村落。一轮圆月之下,无穷无尽的荒原。世界上真的有那样无情、苍凉,而又雄浑、壮阔的荒原吗?莱戈拉斯问自己。

仿佛根本没有路,可是旅人的足迹通向栖身的旅店。那些木头造的小屋子,荒诞地没有电力,蜡烛作为主要照明摆在桌上,一面简陋火炉烧着抚慰身心的火焰,发出哔剥哔剥的声音。

想到那些地方,莱戈拉斯几乎同时便嗅到了旷野狂风的气味,嗅到了野兽、牲畜,还有废墟、土壤的味道。那些地方……

那些地方的人管那个人类叫“Ranger”。

游侠从漫无边际的荒野中来,从狂风怒号的暴雨中来——去往哪里,无人知晓。身材高大、肩膀宽阔的游侠,在暮色中神秘出现,背负的孤独好像他身上那件浸满露水的斗篷一般沉重。

游侠围在火炉旁,很旧的、但是合脚的软皮靴沾满泥巴;他的眼睛静默,面颊被火光与阴影所雕刻,散发着坚毅、古典的风格。

他拿出一根烟斗,呼出一口长气,把烟徐徐呼到空中,他头微微一仰,肩却一沉,动作和神情,仿佛喷出的烟带有沉甸甸的分量。

莱戈拉斯按住心,而抬起眼眸。

片断并未消失。

游侠用匕首划开面包和奶酪,喝着木碗里滚烫的汤——他不是孤身一人。

他竟然——竟然有同伴漫然坐在身边,火光同样映照着那具颀长矫健的身躯,和那副褐绿色的衣履。

游侠和他的同伴仿佛长途跋涉,翻越了崇山峻岭,渡过了长河大川,而此时拥炉而坐,驱走寒冷,享受温暖的食物和一个平静的夜晚。

“Legolas。”游侠说,把食物递给同伴。他的同伴接过木盘,从切过的面包中再又切下一块。

莱戈拉斯发现他头脑最深处,有什么东西像心脏一样有节律地跳动。莱戈拉斯把衔在嘴里一根小树枝咬得咯吱作响,感到一阵近乎酸楚的喜悦。

莱戈拉斯手摸向背后,接着一怔——他忽然意识到下意识想去触及的是什么。

弓、箭筒、刀。那些亲切的家伙,他从不让它们轻易离身。

他好像——曾经亲手制弓,他的武器坚固质朴、极为实用。狗血瞎编的电视剧热衷把“Legolas”塑造成“王子”,可莱戈拉斯是一名战士,从不需要花里胡哨的所谓“王族纹饰”来取得身份,莱戈拉斯持弓作战的技巧与力量,就是作为森林精灵、瑟兰迪尔之子天然的象征。

莱戈拉斯吸了口气,把脸用力埋进手里。

“‘如果你最终发现,你爱的并不是这个人类’”……

怔了一会,莱戈拉斯掏出手机,飞快触动,在搜索条里输入“莱戈拉斯”,想了一想,又输入“护戒”。

许多链接琳琅满目地排列出来。

莱戈拉斯很长时间没有点击任何一条,犹豫着,好像点击这些链接需要莫大勇气,而汹涌的危险将从里面纷至沓来。

屏幕忽地又变黑了。莱戈拉斯把手机塞回口袋,发现脸颊不知何时爬满泪水。

“见鬼。”他轻轻说。

他擦干泪,发着怔,有一架轻型飞机从夜幕的远方而来,打断了他的沉思。

飞机越飞越低,很快就要降落在埃莫曼提克庄园后面的停机场。

那是埃尔隆德领主的飞机,精灵的眼睛望见了机身瑞文戴尔标志。

埃尔隆德一定是从海边飞了回来。莱戈拉斯知道埃尔隆德早上出发去检查船只,他们用最快的速度准备着,西渡的船已经停泊在港口。

这大概也是阿拉贡辞职的一个原因,莱戈拉斯想。

阿拉贡显然半点都不相信所谓精灵远航之后会找到“笔直航道”,直到维林诺。阿拉贡暗示过好多次,这个世界以及这个世界的太空都不存在乐土,精灵并不是回母星的ET外星人,出于对信仰的极大的尊重,阿拉贡才没有蹦出“无稽之谈”这个词。

驾船远航——不再回归。

阿拉贡对精灵的这种执着感到绝望,有时候庄园里的精灵聚在一起窃窃私语,阿拉贡看着他们,好像在看一群疯子。

阿拉贡无论如何受不了成为“帮凶”,去参与上司“西渡”的准备工作,尽管阿拉贡也没有任何立场来劝阻这件事。那是一个成熟的人类,人类成熟的意思,就是痛苦地接受自己的无能。

“我Adar还没有同意。”莱戈拉斯只好这样安慰道。

莱戈拉斯没有告诉阿拉贡,其实他也希望瑟兰迪尔西渡。

这并非因为虔信海洋的召唤,他只是怕瑟兰迪尔真的死去。他心灵的混乱已经够了,这一份确定的爱他不能失去。

他也不愿意看着瑟兰迪尔连着线路躺在床上,显出那种平静的样子——好像五分钟前刚刚被半兽人捅了一刀,接下去还得指挥一场战役的那种平静。

不过莱戈拉斯有一种感觉——瑟兰迪尔迟早会同意西渡的。

只要埃尔隆德领主坚持。

瑟兰迪尔对埃尔隆德领主的感情,肯定远远超过了表面看起来的“尊重”这个范畴。就看看那只维雅吧,前一段时间还假模假样放在盒子里,假装不接受,现在已经美滋滋戴在手指上了。

瑟兰迪尔平时对他管头管脚,为了一点小事,动不动就要气得要命把他教训一顿,现在好啦,现在埃尔隆德做下那种简直不可原谅的行为,瑟兰迪尔连手机都没舍得摔一只,居然马马虎虎一眨眼冷战都结束了。在埃尔隆德领主面前,瑟兰迪尔连当国王的底线都守不住。看架势是一只老虎,其实一爪子扇过去,根本是个小猫。

面对埃尔隆德领主那双水汪汪的灰色大眼睛,瑟兰迪尔嘴硬心软、外强中干,根本招架不住。

埃尔隆德领主最好马上把瑟兰迪尔提走扔到船上去,莱戈拉斯心想。他忧虑忡忡地再次朝天空那个方向望去,轻型飞机已经消失于视野,想必降落到地面了。

 

埃尔隆德和林迪尔先后走下舷梯。

埃尔隆德把一份飞行文件交给林迪尔,说:“我们不能用这架飞机,它的航程太短;最好换一架大飞机,飞行更平稳,能容纳瑟兰迪尔需要的那些设备,并且不必在中途加油,直飞灰港。”

“当然,我已经在协调,伊姆拉崔可以调一架Gwaem1019,Mirkwood也很愿意让我们随便挑一架他们的飞机。但是那必须在卡尔农机场起飞。”

“我们坐车去卡尔农。”埃尔隆德说。

“好的,”林迪尔说,“目前最难确定的是日期。”

埃尔隆德沉吟着。

“明天。”埃尔隆德说。

林迪尔显然有点不太相信,斜斜地瞥了他的领主一眼。

埃尔隆德说:“明天我们飞去灰港,我希望你确保那里的住宅准备妥当,瑟兰迪尔长途飞行以后立即需要一个休息场所。”

“海边的住宅随时可用,我会通知那儿的精灵,”林迪尔说,“只要你确定明天真的可以起程。”

“我们必须出发,至少先去海边住下来,”埃尔隆德叹了口气,“瑟兰迪尔非常喜欢海洋。”

“愿你成功,My Lord。”

埃尔隆德点了点头。

“——你真的确定明天可以吗,My Lord?”

“明天。”

“你已经得到瑟兰迪尔国王的允许了?——你和那位国王谈过了?”

林迪尔很耐心地等了一会儿,没有等到领主答复。林迪尔又问:“瑟兰迪尔王现在还发得动脾气吗?”

埃尔隆德仍然没有回答。好像这个问题不符合他听力接受的赫兹。

灰港,这个对西行的精灵意义深远的地方,现在是Middle Earth媲美米纳斯提利斯的几个最大城市之一,好像谁也说不清灰港是怎么发展起来的,反正,人类喜欢海港,历史选择海港,现在灰港下辖十几个区,将近千万人口,其中超过八成是人类。

事实上工业革命以后,精灵的思想日趋开放,既然拥有更先进的技术,偶尔有精灵西渡时,当然不可能再用古老的白船;西渡精灵搭乘的船只变得五花八门,普遍都不再是法拉斯精灵造的老白船,而是法拉斯精灵船厂工业化出产的各种轮船,安装导航系统。

出发地也已不拘泥于灰港这个地方。灰港也许是“捷径”,精灵们这么猜测,但灰港海岸线沿线,甚至只要是海洋,都可以成为出发地。

灰港之王、法拉斯精灵的领袖“造船者”瑟丹在几年以前已经离开。据说上古时,瑟丹曾经得到维拉的旨意,当最后一名精灵、最后一艘白船启航西行,他本人会在船上。

灰港之王等待了一段漫长的历史,几年前,他从电视里看到,Mirkwood集团那帮西尔凡精灵准备兴建新的总部大厦,船王终于决定受不了了,他把工作全部交给副手,自己跳上一艘汽轮,一去不回头。

“我已经尽到了职责。”在出海前,瑟丹对副手说。

是的,造船者尽到了职责。他们都已经尽到了职责,为了这个世界的平静、繁荣,为了族人自由、美好的生活。

他们的重担理应可以卸下,他们将会得到众维拉的祝福。

法拉斯精灵里有一位上古精灵,目前依然住在灰港,他是多瑞亚斯欧瑞费尔的旧识,作为水手,他很高兴为伊姆拉崔的埃尔隆德和林地王国的瑟兰迪尔驾船。

 

埃莫曼提克庄园有一个会议室灯火通明,瑟兰迪尔卫队的一些成员,包括正在康复的西勒德,此时都集中在里面。

卫队谈论着最近的行动,人类组织“刚达巴”逮捕和起诉的种种,列举证据厘清阿佐格袭击国王的前因后果。但精灵们知道,这并非今晚集会的重点,卫队等待伊姆拉崔Lord Elrond从灰港返回。

埃尔隆德并没有直接前往会议室,而是先去了瑟兰迪尔的卧室。

Dr.Gondien把今天的医疗记录放在桌上,埃尔隆德翻看了一遍。他站在那儿,目光投向床上的国王。

床仍然支起一个角度,这样使瑟兰迪尔的心脏较为舒适,瑟兰迪尔睡沉了。朦胧又洁净的星光透过窗帘缝隙洒在室内,犹如织物铺在床上;漫无边际的黑暗早已降临大地,这位国王的脸上却仿佛残留着白昼熄灭的余晖。

埃尔隆德想要走过去,但是脚并未挪动。

隔着这一段距离,他皱起眉头静静地注视着。

谁是你心目里最重要的精灵?在内心,他向国王问道。

瑟兰迪尔当然没有回答。埃尔隆德看到沉睡中,瑟兰迪尔胸膛轻轻起伏,一旁机器闪动着瑟兰迪尔心跳的状态,一种生命的表示。他想象自己把手放在瑟兰迪尔接近于银色的金发上,感受着那种温度。

曾经是莱戈拉斯,是的。他内心一道强硬而悲伤的声音回答道。现在该轮到我了。

 

埃尔隆德直到凌晨才入睡,他带着一种万事俱备的安心的感觉,睡得很稳。有一个琐碎的梦不紧不慢包围着他,但并不困扰。海洋和船,埃尔隆德朦胧中感到平静,因为他的梦有时预示着未来。

那艘白色的汽船航行很稳,破浪前进。海鸥在浪尖飞行。

法拉斯精灵水手拉响汽笛,雄浑悲壮的鸣笛穿透海洋。

埃尔隆德猛然醒了过来,汽笛竟然还在尖叫——不是汽笛!

他定了定神,天没有亮,凌晨四点多。床头一只黑色的警报器红灯像错乱一样狂闪,尖锐报警声足以惊醒死人。

来不及关掉这个机器,埃尔隆德已经消失在门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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